律师随笔
让迷途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
作者：陆德强 律师 时间：2014年10月26日
让迷途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
2013年3月，承办人接到XX区法律援助中心工作人员电话：“XX律师你好，未成年人帅某因涉嫌犯罪被刑事立案，现指派你作为本案法援助案件承办人。。。。。”“帅某！？”承办人异常惊讶，“他的案件不是结了吗？”“是啊，刚放出来，又去抢劫了。。。”工作人员十分无奈。
受援人帅某，男，1994年1月20日出生，案发时为未年成人，无业。受援人父母为农民，无固定收入，属当地贫困户，无力聘请律师，且因受援人无法管束，已彻底绝望，任其流浪。2012年帅某因犯盗窃罪被XX区法院判处拘役，同年12月10日刑满释放。20天后，生活无所依靠、自暴自弃的帅某伙同他人携带工具抢劫一对情侣。2013年6月7日，未成年人帅某被XX区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抢劫罪提起公诉，被害人依法提出附带民事诉讼。
2013年6月13日，XX区法律中心指派北京XX（厦门）律师事务所为受援人辩护，该律所安排XX律师为帅某辩护。
拿着指派通知书，承办律师陷入沉思：一个十六岁的孩子，为何不知悔改，变本加利，敢去抢劫！？承办人联系了帅某家属，得知帅某释放后不愿跟着父母打工，其父母平时忙于工作，没有时间管教帅某。最后，帅某父亲扔下一句冷漠的话：“不管他了，让他多关几年最好，放出来还干坏事！”
身为一个父亲，为何如此绝情，情愿让自己孩子坐牢呢？揣着一串串疑问，承办人到看守所会见了帅某。
看着铁窗里瘦小的帅某，承办人更加感慨。矮矮的个子，满脸稚气，如果不是一身囚服和一个寸头，谁会把这个孩子和抢劫犯联系起来？
面对承办人的质问，帅某一脸老道，满不在乎：“我刚从看守所出去，又不识字，找不到事干，就去抢劫喽。”“你家人呢？为什么不去找他们？”“他们就只会骂我，我不想跟着他们。我现在的死活他们更不会管了。”会见结束后，帅某头也不回跑进监区，似乎在他的眼里，那里才是他归宿！
一边是绝情不顾孩子的父母，另一边是毫不惧怕牢狱，憎恨父母的孩子。令人心寒、担忧！承办律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。在帅某幼小的心里，已经认定自己被家人抛弃！除了偷、抢，他什么也不会。很明显，单纯的刑罚无法成功改造帅某的。帅某就像一只迷路的小羊，在流浪的路途中，已经开始仇恨社会、报复社会！继续流浪，继续关押，只会让他变成一头恶狼！
辩护绝不是关键！如何把未成年人帅某引入正途，化解怨恨，才能根本解决问题！
承办人向承办法官转达了自己的意见。法官也正为帅某的前途担忧，并且指出受害人提出了刑事附带民事赔偿，如果不予赔偿，很难对帅某从轻处罚。法官希望承办人共同做好帅某家长的思想工作,争取让帅某从轻处理。
承办人再次电话联系帅某家人。帅某的父亲冷漠中带着无奈：“没有办法，我们打工的也没有钱替他赔偿。让他关在里面更好。”承办人忍不住指责：“怎么说小帅也是你们的孩子。子不教，父之过！孩子不是天生下来就干坏事的！你们既然把他生出来，再苦再难也要教他做人，帮他回到正轨。”电话那头没有作声，依希听到细微的叹气声。承办人趁热打铁：“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。谁愿意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？在父母的眼里，孩子不管多坏，也永远是自己孩子。现在他犯错了，当然要受到处罚。但是处罚只是一个手段，怎么帮助他走回正道才是最重要的。你们好好考虑，我们再进一步联系。”对方没有表态，只是嘶哑的说一声“谢谢！”
开庭时间确定了，承办人再次会见帅某。案情沟通完毕，承办人语重心长的开导：“我也有个孩子，比你小一些。如果有一天他被关在看守所里，那会比杀了我还难受。你的父母现在比谁都痛苦。他们不理你，是因为他们觉得没有脸见你，没有教好你。”
“开庭的时候，他们会来吗？”帅某怯怯的问。
“你希望他们来吗？”
“我很想他们。。。。”帅某眼圈发红。
“我帮你通知他们来，但是你要好好改造，千万不要再犯错。”“我知道，你告诉他们，出去以后，我会乖乖的跟着他们做事，听他们的话。”承办人把握时机，拔通了帅某父亲的电话：“喂，老帅，后天早上开庭，小帅希望能看到你们，他很想你们。。。”帅某父亲沉黙许久：“我一定来！”挂上电话，承办人看到帅某已经泣不成声。
开庭前一天，承办人向法官通报了情况，表示帅某将会到庭，而且很可能代帅某赔偿，争取从轻处罚。法官非常高兴。
开庭前半小时，承办人见到了帅某衣衫褴褛的父母。他们向承办人表示感谢，主动向法庭提出赔偿受害人的损失，并向受害人请求原谅。
完成了上述工作，法官示意开庭。承办律师一丝不苟，结合本案事实，围绕受援人可以从轻、减轻或免除处罚的情节，发表辩护意见。受援人帅某的父母表示将对孩子严加管教，切实履行监护义务。帅某当庭哭泣，表示一定听从父母的教诲，重新做人！
XX区人民法院全部采纳了承办律师的观点，于2013年6月30日作出判决，对抢劫致人轻微伤的帅某，判处有期徒刑两年三个月。受援人及其父母对结果表示满意。目前，帅某父母正耐心等待帅某刑满释放，一家团聚。
本案是一起失足少年因没有得到及时、有效的帮扶，而重复发生的刑事案件。由于缺乏有效沟通，受援人与其家长隔阂加剧，互不理会。帅某自甘堕落，虽面临牢狱之灾，仍拒不悔改。缺乏教育、引导和亲情的帅某在迷途上越走越远，由盗窃犯变成抢劫犯！此外，受害人得不到赔偿，情绪激动。除了“未成年”这一情节外，受援人没有其他从轻情节。盲目判处刑罚，不仅毁灭了孩子的前途，还为社会蜕化出一个恶人，带来更大的社会危害。
可喜是，法官、辩护人对案件高度重视，本着教育、感化、挽救的原则，跳出审查案件的圈子，积极与受援人及其家属、受害人调解、沟通，使帅某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，重新感悟到了亲情的温暧，迷途知返。律师不能仅限于法庭上的唇枪舌战，更应当超越个案的辩护，做祛除“社会病”的良医。通过承办该起案件，承办律师找到了自身的更高的社会价值。
2013年3月，承办人接到XX区法律援助中心工作人员电话：“XX律师你好，未成年人帅某因涉嫌犯罪被刑事立案，现指派你作为本案法援助案件承办人。。。。。”“帅某！？”承办人异常惊讶，“他的案件不是结了吗？”“是啊，刚放出来，又去抢劫了。。。”工作人员十分无奈。
受援人帅某，男，1994年1月20日出生，案发时为未年成人，无业。受援人父母为农民，无固定收入，属当地贫困户，无力聘请律师，且因受援人无法管束，已彻底绝望，任其流浪。2012年帅某因犯盗窃罪被XX区法院判处拘役，同年12月10日刑满释放。20天后，生活无所依靠、自暴自弃的帅某伙同他人携带工具抢劫一对情侣。2013年6月7日，未成年人帅某被XX区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抢劫罪提起公诉，被害人依法提出附带民事诉讼。
2013年6月13日，XX区法律中心指派北京XX（厦门）律师事务所为受援人辩护，该律所安排XX律师为帅某辩护。
拿着指派通知书，承办律师陷入沉思：一个十六岁的孩子，为何不知悔改，变本加利，敢去抢劫！？承办人联系了帅某家属，得知帅某释放后不愿跟着父母打工，其父母平时忙于工作，没有时间管教帅某。最后，帅某父亲扔下一句冷漠的话：“不管他了，让他多关几年最好，放出来还干坏事！”
身为一个父亲，为何如此绝情，情愿让自己孩子坐牢呢？揣着一串串疑问，承办人到看守所会见了帅某。
看着铁窗里瘦小的帅某，承办人更加感慨。矮矮的个子，满脸稚气，如果不是一身囚服和一个寸头，谁会把这个孩子和抢劫犯联系起来？
面对承办人的质问，帅某一脸老道，满不在乎：“我刚从看守所出去，又不识字，找不到事干，就去抢劫喽。”“你家人呢？为什么不去找他们？”“他们就只会骂我，我不想跟着他们。我现在的死活他们更不会管了。”会见结束后，帅某头也不回跑进监区，似乎在他的眼里，那里才是他归宿！
一边是绝情不顾孩子的父母，另一边是毫不惧怕牢狱，憎恨父母的孩子。令人心寒、担忧！承办律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。在帅某幼小的心里，已经认定自己被家人抛弃！除了偷、抢，他什么也不会。很明显，单纯的刑罚无法成功改造帅某的。帅某就像一只迷路的小羊，在流浪的路途中，已经开始仇恨社会、报复社会！继续流浪，继续关押，只会让他变成一头恶狼！
辩护绝不是关键！如何把未成年人帅某引入正途，化解怨恨，才能根本解决问题！
承办人向承办法官转达了自己的意见。法官也正为帅某的前途担忧，并且指出受害人提出了刑事附带民事赔偿，如果不予赔偿，很难对帅某从轻处罚。法官希望承办人共同做好帅某家长的思想工作,争取让帅某从轻处理。
承办人再次电话联系帅某家人。帅某的父亲冷漠中带着无奈：“没有办法，我们打工的也没有钱替他赔偿。让他关在里面更好。”承办人忍不住指责：“怎么说小帅也是你们的孩子。子不教，父之过！孩子不是天生下来就干坏事的！你们既然把他生出来，再苦再难也要教他做人，帮他回到正轨。”电话那头没有作声，依希听到细微的叹气声。承办人趁热打铁：“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。谁愿意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？在父母的眼里，孩子不管多坏，也永远是自己孩子。现在他犯错了，当然要受到处罚。但是处罚只是一个手段，怎么帮助他走回正道才是最重要的。你们好好考虑，我们再进一步联系。”对方没有表态，只是嘶哑的说一声“谢谢！”
开庭时间确定了，承办人再次会见帅某。案情沟通完毕，承办人语重心长的开导：“我也有个孩子，比你小一些。如果有一天他被关在看守所里，那会比杀了我还难受。你的父母现在比谁都痛苦。他们不理你，是因为他们觉得没有脸见你，没有教好你。”
“开庭的时候，他们会来吗？”帅某怯怯的问。
“你希望他们来吗？”
“我很想他们。。。。”帅某眼圈发红。
“我帮你通知他们来，但是你要好好改造，千万不要再犯错。”“我知道，你告诉他们，出去以后，我会乖乖的跟着他们做事，听他们的话。”承办人把握时机，拔通了帅某父亲的电话：“喂，老帅，后天早上开庭，小帅希望能看到你们，他很想你们。。。”帅某父亲沉黙许久：“我一定来！”挂上电话，承办人看到帅某已经泣不成声。
开庭前一天，承办人向法官通报了情况，表示帅某将会到庭，而且很可能代帅某赔偿，争取从轻处罚。法官非常高兴。
开庭前半小时，承办人见到了帅某衣衫褴褛的父母。他们向承办人表示感谢，主动向法庭提出赔偿受害人的损失，并向受害人请求原谅。
完成了上述工作，法官示意开庭。承办律师一丝不苟，结合本案事实，围绕受援人可以从轻、减轻或免除处罚的情节，发表辩护意见。受援人帅某的父母表示将对孩子严加管教，切实履行监护义务。帅某当庭哭泣，表示一定听从父母的教诲，重新做人！
XX区人民法院全部采纳了承办律师的观点，于2013年6月30日作出判决，对抢劫致人轻微伤的帅某，判处有期徒刑两年三个月。受援人及其父母对结果表示满意。目前，帅某父母正耐心等待帅某刑满释放，一家团聚。
本案是一起失足少年因没有得到及时、有效的帮扶，而重复发生的刑事案件。由于缺乏有效沟通，受援人与其家长隔阂加剧，互不理会。帅某自甘堕落，虽面临牢狱之灾，仍拒不悔改。缺乏教育、引导和亲情的帅某在迷途上越走越远，由盗窃犯变成抢劫犯！此外，受害人得不到赔偿，情绪激动。除了“未成年”这一情节外，受援人没有其他从轻情节。盲目判处刑罚，不仅毁灭了孩子的前途，还为社会蜕化出一个恶人，带来更大的社会危害。
可喜是，法官、辩护人对案件高度重视，本着教育、感化、挽救的原则，跳出审查案件的圈子，积极与受援人及其家属、受害人调解、沟通，使帅某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，重新感悟到了亲情的温暧，迷途知返。律师不能仅限于法庭上的唇枪舌战，更应当超越个案的辩护，做祛除“社会病”的良医。通过承办该起案件，承办律师找到了自身的更高的社会价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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